Tiktok成人版

梁上月-第14章 洞口 new
giao
3 月前

青春。 如此闪耀的字眼。 在一声声口号里，在一张张笑脸里。 即使是初中生的稚嫩文笔，也是路行川的极致奢求。 如果题目是狗屎，他也许能写个一等奖回来，可惜作文比赛不是卖惨现场。 昏暗的灯黄扑扑，纷飞的苍蝇蚊子赶不走。 路行川咬着铅笔头，烙出一圈齿印，最深的位置是他的虎牙留下。 天赋让他轻松写出震人心魄的句子，但这次比赛的题目已经是看得滚瓜烂熟，却一个字眼都抠不出来，落笔又划掉，珍贵的橡皮用过一次后就不敢再多写，只能玩一玩碎屑分散注意力。 活该喂蚊子。 他心里呸了一声，听着门口的酒瓶摔碎的动静，不出一会儿，酒味混着呕吐物的味道就顺着飘进他的房间。 “操。”路行川骂了一声，脱掉校服外套藏在枕头下面。家里没有多的洗衣液了，比起弄脏的外套，里面的背心只需要用掉一半的洗衣液。 房间门应该是关闭的，但现在不能。否则那摇摇欲坠的房门不会再剩下螺丝钉。 他知道那个畜生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他，发疯也好，撒气也罢。 铅笔还未放下，门框的灰尘扑落而下，伴着熏人的酒味从鼻腔直冲脑仁，让路行川低头呛了几声。 路宏站在门口，扶着门快速咳嗽起来，那些常年未曾清理的灰尘更为直接地落入他的鼻腔，陈年老痰在他喉咙里酝酿，一阵催吐的清嗓声似要把窗户震穿。 “臭小子——饭怎么还没做好？等着老子来给你做吗？！”酒瓶哐当一声捶打在房门上，玻璃和木质材料碰撞的闷声听得人心惊肉跳。 对面的邻居开了窗，又很快闭上。 松垮的领口上，深浅不一的污渍像在衣服上四处漫步，不知是昨天的还是今天的，又或许是半个月前的。 如果再不把他弄出去，他就会四仰八叉地倒在他的床上呼呼大睡，醒来时再去重复着每天一模一样的事情——喝酒抽烟赌博……被人揍。 也许是打架吧，但路行川更倾向于把那叫做被人揍。 路宏的嘴里还在呜咽嘟囔，神叨叨地念着东西，脸颊上喝出来的两团酡红突兀地长在上面，他想到了他的痔疮，这东西恐怕是在他身上长错了地。 路行川今天不想应付他，快速把东西收拾进书包藏起来，打算从窗户外面逃出。 作文大赛的初稿明天下午就要交了，目前一字未动，他需要更好的精神状态。 窗户一晃，发出让人牙酸的嘎吱声，路行川临走时揣了个砂糖橘，是今天午饭时食堂里剩的，没舍得吃。 他灵活地翻身出去，熟练穿过巷子，来到学校附近的小吃街，这会儿过了饭点，人不算特别多。 他挑了个偏静的米粉店，没人来，装不装修的无所谓，主要是有笔。 用来点单的笔，能白嫖一下。 至于要不要点单——到家后就一直坐在桌前构思作文，以至于忘记了煮饭。 那老东西吃不上活该，不过自己是真有点饿了。 但一想到回到那里的满地狼藉，他就恶心得吃不下饭。 算了……正好省一笔。 随意扯过一张点单纸，按动下圆珠笔，路行川准备开写，但落笔青春二字便再无其他。 他还是什么也想不出来。 他不说话点单店家便不管他，坐在后厨看墙壁上挂的电视。 脚步声响起，一老一小进了店。 奶奶程雪丹牵着程穗安找了个位置，抽出一张纸开始擦板凳，“穗穗今天生日，奶奶带你吃米粉。吃完后，再去买个小蛋糕？” “好。” 构思不出作文题目的路行川注意力并不集中，转头一看，是上周在光荣榜前被陈万原叫住的女生。 但程穗安此时正拿着纸擦拭油光锃亮的桌面，并没有注意到背后的路行川。 “奶奶吃辣，穗穗不吃辣；穗穗吃甜，奶奶不吃甜。明白了吗？”程雪丹拿笔勾画着，“穗穗生日，咱们吃牛肉米粉。” 程穗安看了一眼勾选单，规规矩矩地写上不加香菜，“对的奶奶。”她正要起身把单子交给老板，程雪丹又叫她停下，“等一下，再勾份牛肉，多加一点，今天生日嘛。” “啊……对。”程穗安勾了两份，“奶奶一份，我一份。” 程雪丹笑道，“好孩子。”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比如校园里发生的有趣事，又或者是家里的麦田在下雨天如何了。 路行川也是后来才知道，程穗安的母亲生下她就和她爸爸离婚了，坐完月子就把刚一个月大的程穗安丢给了程雪丹，之后就是奶奶给她上户口，由奶奶抚养。 程雪丹是农民，守着一片麦田供程穗安读书，所以程穗安是在初中开始进的城。 住校有补贴，有空就回乡下帮忙，距离大概是三十分钟公交和十五分钟山路。 今天是程穗安生日，程雪丹本来想杀只鸡给她吃，奈何周三，高中又课业繁忙，想到程穗安来回跑麻烦，便直接从乡下赶上来。 两人商量着不如今天先吃碗牛肉米粉，等周末回家了再把鸡好好炖了。 两碗牛肉米粉很快上桌，老板端着粉从过道走来，香气扑面，一旁闻见的路行川被勾出馋虫，肚子跟着咕咕响，又怕被人听到，赶紧捂着肚子装肚子痛。 店家看他这副模样，叫嚷一句，“你可什么都没吃啊，可别说是我家米粉给你吃出了问题。” 纵然面对路宏时像只绝不吃亏的狼崽子，此刻也不过是个没钱吃饭的窘迫少年。 耳朵通红，要是老板再多说几句，恐怕就要从脸红到脖子了。 程穗安不在还好，他就直接走人，两人的位置处于斜对面的背对，只怕转头和她对视上，自尊心让他不敢去赌那个概率。 骂他的他不在意，但程穗安是个带着善意的人。 他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这样窘迫的一面。 程雪丹看向路行川坐的位置，老一辈的人就跟有读心术一样，一眼看穿他的窘迫。 上身是黑色背心，下身却是洗得发白的藏蓝色校裤，有些地方磨得起毛，再多看一眼，程雪丹就发现他的校裤款式和自家孙女的一模一样。 “穗穗啊，那家蛋糕店是不是快关门了，快去买吧。”程雪丹从荷包里拿出零钱给程穗安。 “……好。我去去就回。” 程穗安一走，程雪丹提高音量，“老板，这碗米粉里面怎么还有葱啊？我不吃葱的啊。” 电视正看到精彩处，老板也有些不满，“刚刚上面只写了不加香菜，可没写不加葱，你自己挑出来吧。” 程雪丹哎呀一声，“挑出来好麻烦的嘞。唉，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忘事。诶，小伙子。”她站起身把这碗米粉端起放到路行川旁边，“浪费了可惜。” 不等路行川回话，程雪丹就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老板，和刚刚一样的牛肉米粉，再来一碗，这次不加葱。” 店家应了一声，随后听到天然气点燃的声音。 起步过来到回位置的时间，也就三十秒不到，但在路行川这里却像是过了几个世纪。 他的后背在冒虚汗，羞耻感顺着脊背往上爬，蔓延到他整个身躯和肺腑。 程穗安怎么会不记得自己的奶奶吃不吃葱。 恶习羞辱的施舍和维护自尊的关心他怎么可能分不清。 “……谢谢。”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又松开，路行川抬头向她道谢。 “不白谢啊，有空来帮我做农活。”程雪丹故作严肃，面上显得懊恼。 等到脸上的热度降下去后，路行川转头想要去问程雪丹去哪里帮她干活，一时的松口气让他忘记了还有一颗不定时炸弹，于是他和喘着粗气跑回来的程穗安碰个对面。 撞上的那一眼，连避开的机会都没有。 “路行川？好巧啊。刚刚都没认出来是你。”程穗安是跑回来的，人还在喘气，但礼貌笑容已经挂上。 路行川能感觉到这是一个表演式的笑容，毕竟以他俩的熟悉程度，她见到他顶多挥挥手，不可能说这么多话。 “我今天过生日，请你吃蛋糕。”她手里是刚买的两个纸杯蛋糕，一朵大大的粉色奶油玫瑰花立在纸杯上，还有漂亮的绿叶。 “你说生日快乐，我就给你。”程穗安故意晃了晃纸杯蛋糕，心里紧张得要命，动作有些不自然。她倒是没什么，就怕让路行川觉得尴尬。 少女的脸蛋红扑扑，跟他刚褪下的脸红组成接力赛。 路行川慢慢笑起来，接过她手里的蛋糕，同时在手心摊开一个砂糖橘，他想，幸好没有手欠地把上面的小叶子摘掉，不至于让这个橘子光秃秃的，看着磕碜。 “生日快乐。程穗安。” 谢谢你，程穗安。 小时候打碎碗，大人总吓唬说裂缝会藏怨气。 可光偏偏从破的地方漏进来。 他遇到的，是一束月光。
上一章 返回书页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