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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族法则-第27章 野心
逆流红叶
3 年前

来自南埃尔法大陆的暖流已经在西戈巴尔海岸登陆，当樱兰罗海峡的渔民惊喜地发现渔季到来时，暮霭沉沉的小城瑞格，依然没有迎来第一缕春的暖色。 按照圣格吉尔教廷颁布的新历法，现在已是初春，但在多米尼克大陆的老历法里，现在依然是末冬。 夜色像魅惑众生的妖异巫女，掀起她黑色的裙摆，遮住了人们的目光，烟囱里冒出黑灰，一点点火星飞溅泯灭，冰冷的雨线闪亮亮地从乌云里掉出来，淅沥沥地下着，在瑞格银灰色的河面上，青褐色的街面上，深红色的屋顶上弥漫出一蓬蓬雾气，淹没了整个城市。 卡尔顿夫人的目光从陆斯恩冷峻的脸庞上移开，望着窗外，一时间神思恍惚。 她记得她第一次接触麦克斯公爵时，她正年轻，她刚完成一次漂亮的收购，利用一位宫廷大臣的权势迫使一个破产商人将名下十三家酒店以不到三成的价格出售。 她不是第一次品尝到权势带来的好处，而这一次却为她奠定了自己事业的基础，这位宫廷大臣没有时间，也不屑于亲自管理这些酒店，她开始接手经营，她很快发现她在酒店管理方面非常有天赋，她几乎是与生俱来能够将自己的酒店设定独特的品味，吸引各种各样的客人。 十三家亏损的酒店在她的妙手下迅速扭亏，为宫廷大臣带来了巨额的财富，卡尔顿夫人也获得了一笔不菲的佣金，但是比起这位宫廷大臣获得的，简直少得可怜。 卡尔顿夫人并不是贪得无厌，她只是善于抓住机会，稳稳当当地去获得自己可以获得的财富，她从来不曾被贪婪的欲望掌控自己的头脑，她敏锐的头脑告诉她如何收获更多。 她和所有刚刚走入上层社会的女人一样，热衷于出席各种名义的晚宴，舞会，在一次机会难得的聚会中，她偶然发现马萨风头渐起的麦克斯公爵对这位宫廷大臣有些不满，她的直觉告诉她，她的机会来了。 在卡尔顿夫人的帮助下，麦克斯公爵掌握了许多对这位宫廷大臣不利的资料，包括这位宫廷大臣侵吞皇室领地的证据，宫廷大臣在接下来的政治斗争中一败涂地。 麦克斯公爵将手伸进马萨皇宫时，卡尔顿夫人也顺利地接管了宫廷大臣的这十三家酒店和一些地产，麦克斯公爵远比那位宫廷大人慷慨，对于帮助自己的人，他同样不遗余力地帮助对方。 从此卡尔顿夫人成为了政治和商业领域的宠儿，她在无数人嫉妒眼热的目光中成为了艾斯潘娜帝国最具有权势的那一小部分人之一。 她依然保持着第一次面对麦克斯侯爵时的谦恭姿态和清醒的头脑，她的这一切都来自于这位权倾王国的公爵大人，伴随着这些年的经历，卡尔顿夫人认为，财富和权势的关系，就好像枝叶和树干，再繁密的枝叶也离不开树干的支撑，只有强大的权势才能够支撑起财富的增长。 如果财富增长到一定规模时，它所需要的权势已经不能满足它发展的野心时，卡尔顿夫人陷入了苦恼当中。 在艾斯潘娜，卡尔顿夫人已经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商业王国，但是在多米尼克大陆更多的地方，卡尔顿夫人的投资商行碰到了许多的障壁，作为一个外来者，倚靠麦克斯公爵的势力，她也很难在那些早已经被众多贵族瓜分的商业领域分得一部分微薄的利益。 尽管卡尔顿夫人用自己高明的社交手段，结识了更多的权贵，但这些来自其他国度的权贵，没有谁会像麦克斯公爵一样慷慨和乐于助人，卡尔顿夫人的许多生意获得的利益，甚至不足以抵消打点那些当地权贵所消耗的金币……最让人头疼的是，越适合黎姿·卡尔顿投资商行发展的地方，越是需要支付昂贵的教会税，那些地方往往也是主教们热衷建立本堂教区的繁华城市。 在樱兰罗帝国除外，这个玛吉斯总理大臣主持内阁，奉行自由经济政策的国度，对国外投资者有相当诱人的优惠，最重要的是，樱兰罗帝国的教会并不具备强制征税的资格。 以伦德的艾莫莉丝酒店为例，同期利润远远超过了黎姿·卡尔顿投资商行在艾斯潘娜的任何一家酒店，更不用说多米尼克大陆的其他国度，而且艾莫莉丝酒店在整个投资商行旗下的酒店中，在规模和投资上不过是中上而已。 艾莫莉丝酒店只是卡尔顿夫人对樱兰罗帝国商业环境的试探，在品尝到樱兰罗帝国独特经济模式的甜头后，卡尔顿夫人对于在这个一海相隔的国度非常有信心，这是一片可以让她登上另一个巅峰的土地。 卡尔顿夫人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在她温和优雅的姿容下，有一颗从来不曾安静的心，她最期待的是，有一天多米尼克大陆的人们在谈到她的名字时，是用一种和说起“克莉丝汀夫人”这个名字同样仰慕热烈的语气。 有几个女人能够有克莉丝汀夫人的美貌，有谁有她那样雍容优雅的气质，有谁具备神圣信仰和绝对力量结合起来支撑她头顶冠冕的资本？ 有谁具备这样的野心，要和克莉丝汀夫人站在同样的高度？如果她不是疯子的话。 这样的人并非没有，一只手肯定数得过来，卡尔顿夫人自揣她将会是其中一个。 对于一个可以和艾格波特先生共同编撰经济学巨著《国富民生》的女人，卡尔顿夫人心怀感激，这本被奉行为国家发展经典的作品，推行的某些经济政策，非常利于黎姿·卡尔顿投资商行这样的商业巨鳄发展。 卡尔顿夫人的出身，学识是和克莉丝汀夫人差距最大的地方，卡尔顿夫人希望能够以她的财富弥补，当她能够像古拉西时代的大商人左右庞大帝国的外交，战争，权力分配时，卡尔顿夫人相信，她即使不能够比克莉丝汀夫人更能俘虏男人的心，也能够让更多的男人拜服在她的脚下……无论爱慕还是恐惧，无论敬仰还是避讳，谦恭或者惶恐。 现在的卡尔顿夫人，距离她的野心十分遥远，她无法让麦克斯公爵拜服在她的脚下，她却必须对他保持谦卑。 麦克斯公爵终究不够强力，无法支撑起卡尔顿夫人梦想中的财富帝国。 这次战争是一次实现卡尔顿夫人野心的机会，而作为麦克斯公爵最亲近的几个人之一，卡尔顿夫人非常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对麦克斯公爵的重要性。 艾斯潘娜王国能够在这次战争中获得多少利益，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到卡尔顿夫人的利益，她所担心的是，这样的机会伴随着更大的危机。 当樱兰罗帝国沦陷之后，这个庞大的帝国将置于伯多禄教廷的统治之下，那绝不是适合黎姿·卡尔顿投资商行发展的地方……除非艾斯潘娜王国在战后获得最大的话语权。 和伯多禄教廷各大教国里雄心勃勃的权贵不一样，卡尔顿夫人实际上对这次战争中联合的一方并没有太多的信心，当然这一点她并没有让麦克斯公爵知道，她依然一如既往地支持着麦克斯侯爵，以自己的最大财力，作为麦克斯侯爵促成这次私下采购的经济后盾。 当卡尔顿夫人看着这位菲兹捷列家族全权代表脸上的冷笑时，卡尔顿夫人心里闪过一道亮光，让她的心跳突然加快，仿佛是她第一次赚取到一袋子锃亮的卡洛斯金币时的情景。 无论是麦克斯公爵还是卡尔顿夫人都相信商人逐利是菲兹捷列家族这种叛国行径的出发点，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菲兹捷列家族在做两手准备，无论是樱兰罗帝国，还是伯多禄教廷获得最后的胜利，菲兹捷列家族都不会受到影响。 陆斯恩的冷笑，让卡尔顿夫人联想到了菲兹捷列家族对这次战争的判断。 麦克斯公爵对于克莉丝汀夫人的觊觎，换来了那种轻蔑的冷笑，卡尔顿夫人想这是否可以理解为，陆斯恩认为伯多禄教廷一方击败樱兰罗帝国完全不可能呢？ 又或者是觊觎克莉丝汀夫人的无数男子中，有许多人比麦克斯公爵更具有资格俘虏樱兰罗帝国的女神呢？ 对于樱兰罗帝国的军事力量，除了那近乎神话般强大的海军，卡尔顿夫人手中掌握的资料并不多，这位和克莉丝汀夫人以及烈金雷诺特家族都熟悉的陆斯恩先生，应该会有一些卡尔顿夫人想要知道的东西。 卡尔顿夫人站起身来，露出一个妩媚却不失雅致的笑容，“陆斯恩先生，麦克斯公爵因为要处理海军招标的事情，需要耽搁一个晚上，我会在明天安排你们的会面。” 陆斯恩微微皱眉表示不满，这位麦克斯公爵似乎将他的排场摆错对象了。 “陆斯恩先生，你不要忘记了，麦克斯公爵已经等待了十余天了，你不会连一个晚上都不会回赠给麦克斯公爵吧。”卡尔顿夫人笑了笑，“麦克斯公爵确实有些忙，请陆斯恩先生见谅。” 她的笑意中有些讨好的味道，因为她并不是直接关系人，这种讨好的笑容，让陆斯恩有些奇怪。 他只是没有料想到卡尔顿夫人的野心而已，否则很容易联想到她这种笑容的由来。 陆斯恩没有再说什么，麦克斯公爵并不是值得他计较的对象，他在艾斯潘娜的事情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虽然没有安排细节，但自然有人会代替他完成，达到目的。 门帘分开，在珠粒清脆的碰撞声中，陆斯恩的身影走进了马车，卡尔顿夫人柔和的眉脚浮现出盈盈笑意，她转过身来，从房间的后门走出。 等候着的侍女为她撑起雨伞，穿过一条小巷，在一栋挂着昏黄煤气灯的小楼前，卡尔顿夫人磕响了门环。 老旧的木门嘎呀一声打开，一个穿着皮革轻甲的骑士提着油灯，灯光映照着卡尔顿夫人美艳的脸庞，“李尔，我来见公爵。” 骑士李尔点了点头，将卡尔顿夫人和侍女迎进门。 这是一栋装饰着卡卡莫里王朝时期三角风铃和犄角吊灯的小楼，走进房间便可以看到一片沉浸在发黄色调，颓败的奢侈风格家居，卡尔顿夫人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侧门那美轮美奂的贵妇人画像上，而是望着那个有精致胡子的男人身上。 他的相貌称得上英俊，身材高大，他像一个军人一样笔直地站立，挺着胸，凝视着画像，听到卡尔顿夫人推门的声音，他抚摸着嘴角的胡子，天蓝色的眼睛像西戈巴尔海岸拍打着的海水一样蕴藏着强烈的感情，他朝卡尔顿夫人的身后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去，看着画像。 “公爵。”卡尔顿夫人走到他的身后，和他一起看着那张画像。 克莉丝汀夫人，不出意外，又是这个女人，她穿着色泽鲜亮，柔软的丝绸晨衣，纤柔娇艳的体态风韵撩人心魄，让人难以自己。 卡尔顿夫人望着那似乎有着一点点冷漠的魅人微笑的贵夫人，她是这样让人心动，又让人不敢逾越底线，卡尔顿夫人眼角的余光小心地观察着麦克斯公爵，他是否像其他那人一样想伏在她的脚下，又或者是非常亲近地轻吻她胸前的蕾丝花边，可以闻到那饱满的酥胸散溢出的温热暖香。 虽然说克莉丝汀夫人应该是让人难以亵渎的，这位勾勒出克莉丝汀夫人晨间风姿的画师，却让这位贵夫人的画像有了一种弥漫在周围的强烈魅惑感，带着撩拨的味道，让人难以自己。 “菲兹捷列的人呢？”麦克斯公爵漫不经心地问道，虽然这次合作至关重要，但这并不能扰乱麦克斯公爵的沉稳气势。 “陆斯恩先生说长途劳顿，需要休息，他会在明天拜会公爵殿下。”卡尔顿夫人轻轻地耸了耸肩，露出一种微微带着愤怒的神情，然后缓缓地说道：“这就是樱兰罗式的傲慢吗？他难道不知道他面对的是什么人？” 麦克斯公爵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卡尔顿夫人，脸上的神情若无其事。 “那就这样吧，你去招待那两个樱兰罗人，今天晚上的场合我会派李尔出席。”麦克斯公爵摆了摆手，示意卡尔顿夫人离开。 卡尔顿夫人欠身离去，她看着麦克斯公爵的背影，他曾经是她年轻时仰慕的男人，然而随着时光流逝，随着他身上神秘感和权势带来的距离感渐渐淡漠，随着她的感情毫无回应带来的无趣，她已经不再对麦克斯公爵心怀幻想，这个男人心里的女人，除了他的女儿以外，就只有这位克莉丝汀夫人。 李尔是麦克斯公爵亲近的骑士，但并没有其他更显赫体面的身份，他代表麦克斯公爵出席接待樱兰罗人的场合，足以说明麦克斯公爵对于樱兰罗人的傲慢并不是毫不在乎。 对陆斯恩和巴尔克的接待，由卡尔顿夫人安排，这样的晚宴在贵族的生活中几乎必不可少，只是在小城瑞格，这些人似乎并不十分清楚陆斯恩的身份，他们只知道他是卡尔顿夫人尊贵的客人，虽然卡尔顿夫人是当之无愧的主角，但他们对陆斯恩和巴尔克也不缺乏殷勤的致意。 晚宴之后，卡尔顿夫人敲开了陆斯恩的房门。 这里是卡尔顿夫人的产业，当她没有流连在马萨的社交场时，她绝大多数时间都会停留在这里，让陆斯恩出现在她足够私密的房子里，足以说明主人对待客人的真诚热情。 “今天的晚宴怎么样？有好几位美丽的小姐……当然也有体态风流的贵夫人向我打听陆斯恩先生。”卡尔顿夫人将一杯香槟饮净，美丽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红晕，她用带着揶揄的声调说道：“难道陆斯恩先生觉得她们并没有进一步交往的吸引力？” “不，她们都是十分让人心动的女子。”陆斯恩躺在沙发上，双臂伸开扶着手垫，“只是我不习惯在这样的场合和自己中意的女子有太亲密的接触。” “这样的场合？”卡尔顿夫人听出了陆斯恩语气中的冷淡。 “像所有无聊的贵族聚会一样，他们用自以为是的巧妙语言说话，希望对方在稍稍点拨后，就会意一笑，实际上他们都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蠢话，就像稍稍有点档次的花街女子在接客，已经拨开了遮羞的裙摆，大胆地勾引对方，却又在这时候扭捏作态，透露出一副侃价的狡诈……他们的语言惺惺作态，看似欲擒故纵，实际上只是下流的，赤裸裸的男女挑逗，他们希望对方觉得自己含蓄，他们希望可以感受到神秘而微妙的情爱，实际上他们只是想表达心中那些让人羞耻，垂涎的交欢场合……法兰作家莫桑在《美丽的朋友》这部作品中，屡屡地讥讽这样的晚宴，然而趋于他们身体里潜藏的卑微欲望，他们依然认为这样的场合是高尚的，是上层社会特有的。”陆斯恩似乎有些心绪杂乱：“晚宴上的女子，都是他们这一番心理上，行为上觊觎的对象，我又怎么可能和他们一起做同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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